第163章这不是那个钉子
“什么钉子?”佩图拉博下意识地问接着,顺着安格隆的视线指向,他恍然地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钢铁线缆,“你说这个?”
“那不是屠夫之钉……”多恩咳嗽一声清掉嘴里的灰,努力地把自己和身上的金甲从墙中挖出来
安格隆显然也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方才的怒焰与血腥气迅速淡化,守护者的坚决气势散去了——他苏醒时用于维持自我认知连贯性的认知也一起终止他不再是红砂上的斗士他对现下所置身的环境而言是一个全新的个体
安格隆伸手帮忙拉了多恩一把,对着多恩镇定的“谢谢”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泛着银光的天顶,干净的地面与适宜的温度,以及浅淡的消毒剂气息,这间房间中的一切都令安格隆无比陌生,甚至产生了一线不可控的慌乱
他模糊地想起了一切开始之时,他似乎身处一个冰冷而干净的圆筒,被某种坚硬的金属包裹,在颠簸中于群山间坠落
“那是我们的兄弟佩图拉博自己研究的数据线缆”多恩说,“不是屠夫之钉”
尽管还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屠夫之钉,佩图拉博依然能从与努凯里亚人交流过的多恩脸上猜出一些细节
“也许是我们的着装令你产生了误解,兄弟”他尽可能沉稳地说,“我们同为带兵打仗之人,这件长袍上的血迹来自于你,我为伱处理了一些伤口我是佩图拉博,他是罗格·多恩”
多恩对佩图拉博的情绪恍若未觉,安格隆瞪大的眼睛也没有拦住他的下半句话
“你们描述了一个美好的愿景,佩图拉博,罗格·多恩我……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但我属于这里,我不能离我的兄弟姐妹们而去”
“银河中”
<divclass="contentadv">佩图拉博说,同时思索着是否该劝多恩去把他的翻译讲话器拿过来,免得后者站在这里和他刺痛新兄弟眼睛的金甲一起当木桩
“你们是带兵打仗的人”他说,悲哀的双眼中没有恶意,站在这里的是半个幽灵和半个战士的结合体,时刻被感性上对权力的厌恶和理性上的感激撕成两半,除此以外又有诸多交杂的抗拒情绪融合在他遍布疤痕的躯体中——在角斗场中的经历永远地改变了他
这些奴隶主对他的兄弟都做了什么!
紧接着,这股怒气反常地突然削弱,在与安格隆凶狠外貌相违背的温和双眼中,佩图拉博愕然地见到了一种愧疚和厌倦并存的状态
“你不想加入我们”佩图拉博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但我想,保护而非伤害才是这套硬件模板被创造的初衷除了我们的敌人,没有人会因这些线缆受伤”
“这个世界属于我?”安格隆试着确认
而这也让佩图拉博明悟,延缓的握手仅仅象征着私人的致歉,而非回归的许诺
“为了全体人类的统一与福祉,我们要让更多的星球加入我们父亲的国家当然,努凯里亚属于你你可以凭你自己的意愿,处置这个腐朽野蛮的世界”
“谢谢”安格隆说,声音低沉,没有抬手,“但是……对不起我需要留下”
不知想到了什么,安格隆面上忽而浮过一层战栗的厌恶原体很快压下自己的不受控的情绪,挤出一层勉强的微笑
他当然能感受到两人纯粹的好意,这种温暖的情绪散发着纾解痛苦的微光可他对战斗和征服的厌倦早就积压到了顶点,并在跳上看台杀死最后一个在场权贵时就全面爆发
“你们是半神吗?”他嘶哑地问
安格隆抬起手臂,握住他的手,两只大小相近的手掌分别因不同的缘由变得粗糙在安格隆的面容中的细微神色里,佩图拉博知道这名兄弟竟也理解了自己他们对彼此的敏锐感知远远超出了任何血脉或灵能的限制
他没有回应佩图拉博的示好这令佩图拉博有些惊讶,一股怒气腾空升起——不是针对安格隆,而是针对这颗星球上的奴隶主他极快地理解了安格隆的顾虑,毕竟想象一名角斗士对权贵的反感和对同伴的忧虑并不困难
“它是你的母星”佩图拉博点头,向安格隆伸出手
“首先,我们是你的兄弟”佩图拉博打断了多恩,因为每次“帝皇”一词被提及,安格隆的面部肌肉就会出现一层微小的抽搐“我们分散在银河各地,但我们同出一源我们需要你”
白发原体镇定地说:“你在打仗杀死努凯里亚人的时候,我们会为你修建后方民用基地,优化公民基础设施,建造更多民用房屋佩图拉博和我都具有丰富的经验”
安格隆闭了闭眼,将背脊贴向一面实心的墙,略微躬身,又尽力地撤去他长久以来的习惯摆出的战斗预备姿态,将肌肉放松他身上有一种解脱后的宽慰
“你的描述并不算错”
佩图拉博想要找到理由去纠正他,可他的舌头却在嘴里紧贴上颚难以移动他快速想到一个解决办法,也许他可以等待安格隆满足愿望时再返回努凯里亚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个方法都糟透了
“所以你自己……把这些东西钉进了脑子?”安格隆难以置信地问
安格隆摇了摇头,依然难以接受
安格隆安静地听完了他们的话,血丝从他裂开的伤口里渗出
“你们需要我去哪里?”
“你们对征战的描述,是对将暴力施加在别人头顶,令自由的意志屈服于强权这一行为的美化我做不到,对不起”安格隆说,停顿了一下“我想留下,带着我的兄弟姐妹杀死努凯里亚的贵族中值得被杀死的人”
“重伤,没有生命危险,正在沉睡”多恩说,他平稳的语调里有种特别的镇定效果“我们关押了贵族,并让其余角斗士在皇宫中临时休息”
两个原体同时被这道提问刺中,他们分别有过被某种异形生物大范围敬仰的经历
与屠夫之钉极其相似的管线时刻勾起他最糟糕的联想,控制、屈辱、疯狂,这就是他能从这套装置中获得的一切概念
“可是,你们……”安格隆愣住了
佩图拉博说他解开绑住线缆的绳圈,拔下一根放在手中,向安格隆展示这些钢线的无害线缆的拆卸最好需要一根根用辅助工具拆卸,强行全部拔下会带来严重的感官失常,不过一次只摘一根还是可以的
“我们才交谈五分钟,兄弟”佩图拉博说,“只来得及看出你是一名战士,和仁慈的守护者”
“好”在他的沉默里,多恩突然开口佩图拉博立刻紧张起来,他可以在任何方面信任罗格·多恩,除了对话
他问出的首个问题与在场三名基因原体都无关:“那名和我一起角斗的老战士呢?”
安格隆开口时,他用于握着武器的手指明显地痉挛了
“你们是半神”他说,佩图拉博不确定角斗士口中的断言是否包含讽刺“而我是个奴隶你们需要我?你们看中了我的哪一点?”
安格隆放开了佩图拉博,他的不安和疲倦构成一种兼具生动和死寂的撕裂感他的生命仿佛已经在一次炽烈的燃烧中越过了终点,如今的停留只是为了填补生前的遗憾
“我们是基因原体”罗格·多恩很快回答,强调了他们的物种分类,“是人类帝皇所创造的,为人类的未来作战的人帝皇反对任何宗教性说辞和神化个体的行为……”
在他的概念中,将军和工程师没有任何相关之处,而两个与他一样高的半神显然是想邀请他当一名将军
帝皇,他注意到这个词为了皇权而征战,不过是在更广大的角斗场上做更光鲜的奴隶他无法接受,何况他真正的家庭在努凯里亚?
但是罗格·多恩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宣布要留下,并且听起来,他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造房子?
难道那个帝皇对将军的定义有什么私人的附加条款吗?
在他漫长的惊讶中,多恩终于表现出一点困惑
他平静地问:“为什么要瞪着我,兄弟?在刚才进行的谈话中,你没有提及需要我们离开经过综合考量,我认为派出施工队正是合适的选择”